碳酸鋰價格重回每噸10萬元關口,這一關鍵節點為天齊鋰業的新舊交替階段畫下階段性注腳。2024年4月,37歲的蔣安琪從年近七旬的父親蔣衛平手中接過董事長職務,彼時這家企業正站在行業周期的懸崖邊緣——一季度營收同比驟降77.42%,凈虧損達38.97億元,碳酸鋰價格更是在其履新后跌破10萬元大關,開啟漫長下行通道。
天齊鋰業的崛起史,本質上是與鋰價周期深度綁定的擴張史。上世紀90年代,國內鋰鹽產業尚處萌芽階段,射洪鋰業因原料品位低、技術落后陷入虧損。1997年,從事礦物進出口貿易的蔣衛平以供應商身份切入,2004年果斷接手資不抵債的射洪鋰業,開啟逆襲之路。此后十余年,他通過拿下四川雅江措拉鋰礦開采權、全資收購澳大利亞格林布什鋰礦、參股智利SQM鹽湖鋰資源,完成“礦鹽一體化”全球布局。
2021至2022年新能源汽車產業爆發期,碳酸鋰價格飆漲至60萬元/噸,天齊鋰業迎來高光時刻:2022年營收突破400億元,凈利潤達241.25億元,H股上市后穩坐“鋰王”寶座。但周期反轉來得猝不及防,2023年鋰價掉頭向下,疊加SQM股權貶值與地緣風險沖擊,公司凈利潤大幅縮水,2024年一季度更陷入巨額虧損,行業洗牌加劇。
盡管被外界貼上“公主”標簽,蔣安琪并非行業新人。自2015年加入公司后,她從基層崗位起步,2022年升任總經理、副董事長,深度參與公司擴張與調整。面對至暗時刻,這位“鋰業老兵”明確“抗周期”戰略:夯實上游資源控制、強化中游生產效率、滲透下游高附加值領域,形成攻守兼備的運營邏輯。
降本增效成為首要任務。天齊鋰業的核心成本集中在鋰精礦環節,蔣安琪上任后將鋰精礦定價周期從季度調整為月度,通過靈活應對原料價格波動,避免高價庫存積壓。同時加速消化此前囤積的高價礦,隨著2025年低價鋰精礦陸續入庫,出庫成本持續走低,為業績改善奠定基礎。
資產優化方面,公司果斷剝離非核心項目。2025年1月終止澳大利亞奎納納二期氫氧化鋰項目,將資源聚焦高回報產能;針對SQM股權爭議,通過法律手段維護權益,擺脫低效資產拖累。上游資源鞏固持續推進,重啟雅江措拉鋰礦建設、推進格林布什鋰礦擴產,確保在全球鋰資源博弈中掌握話語權。
在防守端筑牢根基的同時,蔣安琪同步布局進攻性戰略。2025年9月,公司宣布硫化鋰產業化籌備完成,年產50噸中試項目動工。作為下一代固態電池核心原料,硫化鋰項目標志著天齊鋰業從傳統鋰鹽生產向新能源材料高附加值環節延伸,試圖擺脫“鋰價晴雨表”的被動定位。
系列組合拳效果逐步顯現。2024年全年虧損79.05億元后,2025年一季度成功扭虧,前三季度累計實現歸母凈利潤1.8億元。這份成績單雖遠不及巔峰時期,卻在行業寒冬中驗證了抗周期能力,率先實現“止血企穩”。
隨著碳酸鋰價格回升,市場對行業預期轉向樂觀。瑞銀等機構預測,2026至2028年鋰市將從供應過剩轉為短缺,新一輪上升周期正在醞釀。但挑戰遠未結束:鹽湖提鋰技術進步沖擊鋰輝石市場份額,磷酸錳鐵鋰等新材料可能改變需求結構,全球資源地緣博弈增加海外布局不確定性,天齊鋰業的“礦鹽一體化”優勢需在技術變革中持續鞏固。
下游滲透的難度超出預期。硫化鋰中試項目落地僅是第一步,固態電池產業化仍需突破技術攻關、客戶認證、產能爬坡等關卡。如何將實驗室成果轉化為市場競爭力,成為蔣安琪面臨的下一道難題。更根本的挑戰在于打破“周期依賴”——過去公司業績與鋰價高度綁定,行業上行期賺得盆滿缽滿,下行期則陷入虧損,構建多元化盈利模式迫在眉睫。
履新首年,蔣安琪通過降本、資源控制與新材料布局穩住基本盤,證明自己并非“溫室里的公主”。但鋰行業周期輪回本質是耐力長跑,當前價格回升僅是波動節點,未來市場變數仍存。如何在新周期中突破增長瓶頸,實現從規模領先到技術領先的跨越,將是這位少東家需要持續作答的長期命題。










